2025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北京国际电影节、上海国际电影节都设置了反法西斯战争题材电影展映单元,其中都包括了法国纪录片大师克洛德·朗兹曼执导的《浩劫》。 《浩劫》是世界纪录片史上的“大名品”,由朗兹曼耗费十三年时间、在多个国家和地区采访纳粹大屠杀当事人(包括幸存者与加害者)、使用多种语言完成,说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实不为过,因为这些一手访谈已经不可能“再现”。这部影片是当年世界电影的大事件,荣获1986年柏林电影节费比西影评人奖。注意,这可是柏林电影节。当年有很多大屠杀亲历者还在世,其中包括大量持暧昧立场的大屠杀旁观者;大部分观众能够理解,这部电影无论拍摄还是获奖都是非常不易的,导演和摄制团队算是“冒着生命危险”和各种威胁将其完成。据统计,这部电影的观众已经超过7000万人,将近40年后的今天,观众又会怎样看待它呢? 美妙的歌喉让他侥幸逃脱 却已被灭绝了 可以看到的是,在电影节的宣传中,这部电影长达九个半小时的体量成为“流量密码”。某种程度上,它反映了近年来观众对于文艺巨著的追光心理,这是无可厚非的。但同时它也“劝退”观众:毕竟接近10个小时的观影对体力、视力都是一个考验。至少在北京国际电影节的放映中,它并不像其他“大名品”那样迅速售罄;放映现场也陆续有观众因无法坚持而离席。退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可能性:有些进入了影片叙事的观众会因为心理无法承受而中断观看。但这种无法承受不是因为脆弱,而是因为人的良知。朗兹曼推荐过这样一种观影方式,即从晚上放到次日清晨,这样观影者从影院出来,就会有一种经过了人间炼狱而获得新生的欣喜。据说,这次在上海电影节上会这样安排放映。 可见,看这部电影需要有成熟而强大的心。Shoah,在希伯来语中是“浩劫”,它不是“灾难”,因为它所对应的是纳粹的“最后解决方案”。尽管人类历史各阶段都发生过各种大灾难,但都不是“最后”的方案。“最后”意味着历史终结,在这套解决方案中,只要清除了某类“敌人”(比如某个族群),包括就业、贫困、腐败等在内的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这是一套现代性的方案,这种思路以及所需的工业手段,只有在现代才能产生并实现,值得警惕的是,这个幽灵并没有远去,而是不断地卷土重来。这场浩劫不仅仅是屠杀犹太人多达600万(官方数据)这个数字,也不仅仅是“别人家”的事情。 西奥多·阿多诺(德国哲学家、社会学家)有句名言,即:奥斯维辛以后,写诗是野蛮的。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不让人写诗,而是指传统艺术的“美”,最简单地去理解,即抒情的、浪漫的、甜美的,乃至各种修饰之“美”的,都可以充任大屠杀的“共谋”;(我们)需要的是勇敢的、不妥协的、不迎合的、诚实的艺术,它不再需要是“美”的。 《浩劫》就是从两段抒情的旋律开始的。观众看到歌声来自一个神情稳重的中年男子,他叫施莱布尼克(Srebnik),他从以色列返回波兰切尔姆诺——这里是毒气用于大屠杀的起始点。在这里,40万犹太人最后只有两人侥幸逃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