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詹姆斯·古恩执导的《超人》中反复出现了这样的段落,莱克斯·卢瑟下达指令给他的技术人员,操机员们再迅速按照卢瑟的指示去操纵博拉维亚之锤/超霸(在影片后段反转成伪超的角色)做出相应的动作对超人实施打击,其效果显著以至于影片开场我们就看到超人被重创到呕血以及全身多处骨折的惨状。这似乎可以看作《超人》全片的一个缩影,古恩所执行的方法与卢瑟无异,这是一部通篇被效用计算所统摄的电影,而在这一点上它与当下随处可见的短视频等速食文化共享着同一逻辑核心 —— “有用”必须当即生效。 《超人》2025 《超人》2025 当人们夸赞《超人》是一部善良、真挚的电影时,想必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古恩在恰当的时机抓住了“有用”的镜头。比如对准那些被超人及时救下的小动物好像就能合理化创作者对于生命一视同仁的博爱之心。可影片真的有确立出人物真实、情感真实及世界观真实吗?实际上这只是“效用”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麻痹程序,是功利主义的可持续写照。 《超人》2025 从影片内部来看,为了不至于落入人物真空、情感真空和世界观真空等问题,也就是为避免使其成为一部悬浮的“真空电影”,古恩的“去真空化”解决方案则是采取“效用驱动”的手段。不管视觉上是否塑料,特技是否粗糙、质感是否轻浮(或许这些你也可以称之为他的“风格”),更不管片中的世界观是否成型、是否健全。先投机地置入一些严肃的、强烈的现实元素,那么在这里就是地缘政治的冲突。本片用贾汉普和博拉维亚两国的争端来影射现实中的国际冲突,他不在乎你代入的是俄乌战争、巴以冲突还是美国在中东的军事干预或是美墨边境的问题。于导演而言,这些只是可利用的调度工具,古恩在意的是“有用性”的合法权,而不在乎民众的恐惧,不在乎人之痛。真正的痛苦与恐惧被抹杀了。这部电影就好像在开一个地狱级玩笑,不见其任何社会责任感。 《超人》2025 超人本身就是一个战争遗孤,那么这说的是移民身份,再比如超人类泛滥的威胁,这说的又是全球化危机。创作者先将其种种要素填充进他的文本,然后将其转化为可消费的符号,这自然就会引起一种撕裂性的情绪煽动,场外的观众这个时候也不过是在消费政治正确的姿态。这么做不仅可能扰动现实事件的涟漪,且这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情实感。它就是要以实际效用为最高准则,以效用的最大化为目标,这就是被效用计算主导的逻辑。那些可计算的、可预测的,被效率优化的场景比比皆是。值得一提的是有一场戏,卢瑟勃然大怒把铅笔筒数次打翻在地,待他的手下一次次复原,卢瑟再重复一致的动作,这种不止不休的折返运动不只是制造了一个不好笑的笑料,而是速写了他的(亦是导演的)方法在公司上下被贯彻执行的结果。 《超人》2025 这种效率的幻觉同样体现在本片的情感层面和人物层面。超人从开篇疗伤时起,城堡内就循环播放着亲生父母给他的留言,我们可以看出这是超人的心灵疗愈方式。到影片最后则替换为养父母和自己成长的瞬间。问题在于既然超人一遍又一遍强调自己身为一名普通人,拥有普通人的情感,那么他这份普世的情感怎会允许亲生父母的那段全息影像周而复始地播放运行呢?超人从小到大在一个本就美满的人类家庭里接受着真善美的教化,他之所以愿意相信每一个人,正是基于他在地球上被养父母所教导、塑造出的三观,这才是那个被歪曲的、原有的情感逻辑,也是支撑超人这个人设的基石。结尾处养父母和超人儿时的成长片段、那些童年记忆才是早该涌现出来的。可古恩偏偏选择留到最后一刻,为的就是打造一出《银河护卫队2》那般生育和养育之辩,且最后养育的恩情必然胜出,如此顺拐地给超人贴上了一个虚假的人物弧光,也是给影片安插了一枚空心的情感炸弹。这类可速成的,且可供被随时改写的“有用”模板,均出自商品化的情感计算。 |